高原色彩

■洪福樂

這些年，我曾數(shù)十次走上川藏線、走進高原。每次走進壯美的雪域高原，我都會遇到一些難忘的事情，記住一幕幕色澤不同的場景。

2016年冬天，我隨武警四川總隊文化服務(wù)小分隊赴基層慰問演出。第一次踏上川西高原，眼前一片白茫茫，令我激動不已。我們從成都出發(fā)，沿著318國道一路前行。車隊一過瀘定，就看到遠處白皚皚的雪山時隱時現(xiàn)。繼續(xù)前行，登上折多山口，便可看到云朵在眼前追逐著。白茫茫的世界，浸染著人的心境，讓人欣喜。

我和文化服務(wù)小分隊的戰(zhàn)友，迎著風雪走進某支隊執(zhí)勤點，看望慰問駐扎在那里的執(zhí)勤官兵。簡陋的哨所前，我們以天為大幕、以地為舞臺，為官兵獻上慰問演出。動感的舞蹈、深情的歌聲，文藝節(jié)目一個接一個上演。沒過多久，我們的身上便落了一層雪花。盡管觀眾不足10人，我感覺氛圍卻無比熱烈。當戰(zhàn)士們手捧著鮮花和潔白的哈達送到我們的面前時，那冰瑩潔白的世界，瞬間就溫暖起來。我關(guān)切地問一個女兵：“凍壞了吧？”她鼻子凍得通紅，說：“只要戰(zhàn)友喜歡我們的節(jié)目，多凍一會兒也值得?！?/p>

有一年夏季，我因為采訪任務(wù)再上高原。這次，我見識了高原不同尋常的綠色。岷江水綠如翡翠，似一條玉帶緩緩從山間蜿蜒而出。沿岸的格桑、珙桐和杜鵑花，靜靜點綴其間。高原的綠色和平原上的不同，它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濃密，花草生長得有些稀疏。

這次，在若爾蓋大草原，我與武警四川總隊某支隊的官兵，聊部隊的訓練與生活，聊家鄉(xiāng)以及戰(zhàn)友之間的情誼。望著眼前綠意盎然的草原，年輕戰(zhàn)友昂揚奮發(fā)的青春風采，讓我心生敬佩。

再上高原，是在一個秋天，我到新轉(zhuǎn)隸的某支隊采風。朝暉將天際染得一片金黃，鋪灑在潔白的雪山之巔，壯美極了。這個季節(jié)的高原，也成為一片金色。風沙里，官兵在沖鋒、吶喊。是的，那是一種令人心生豪邁的場景。

一見到支隊張政委，他便熱情地上前介紹起來：“別看我們轉(zhuǎn)隸不久，但是沖鋒的姿態(tài)毫不松懈?！痹谵k公室，張政委為我們翻出了一張張泛黃的靶紙。那是他參加射擊考核留下的“紀念品”。我看到靶紙的正下方，用小楷寫著射擊情況總結(jié)和不足。窗外黃沙依舊在翻卷，不時傳來訓練場上的陣陣吶喊。在這個新轉(zhuǎn)隸來的支隊，我時刻被官兵昂揚的斗志震撼、激勵著。

那是在一個春天，我又走進高原。這次，高原上的黑色令我記憶深刻。黑色的山體聳立著，黑色的牦牛低頭徜徉在無垠的草原上，黑色枝干的無名小樹在山口迎風傲立……當然，還有膚色黝黑的官兵，手持著黑色鋼槍挺立守望。

在那里，我認識了某部工程師閆巍。他一米八的大個兒，背挺得筆直，黝黑的臉上掛著兩彎粗黑的眉毛，不時發(fā)出爽朗的笑聲。很難想象，這是一位五級傷殘軍人。

多年前，閆巍和戰(zhàn)友受命配合公安機關(guān)追捕持槍逃跑的歹徒。任務(wù)中，他為掩護戰(zhàn)友不慎跌落10余米深的危崖，身受重傷。手術(shù)后，他強忍體內(nèi)4塊鋼板、10枚鋼釘帶來的錐心之痛，經(jīng)過無數(shù)次跌倒后爬起、無數(shù)次努力和嘗試，硬是恢復了常人的運動能力。重返軍營后，他多次參加重要行動，均圓滿完成任務(wù)。在與閆巍的交流中，我越發(fā)感受到，他像是一塊經(jīng)受過烈火淬煉的鋼鐵。

多少次上高原，我眼中最醒目的顏色，永遠是紅色。紅色的格?；ㄗ屓顺磷?，火紅的火把讓人溫暖，紅色的旗幟高高飄揚，官兵臉頰上的“高原紅”讓我印象深刻。無論鵝毛紛飛般的大雪，還是漫卷黃沙的大風，都掩蓋不了那抹紅。

這是一片革命先輩用熱血染紅的土地?！把┌}皚，野茫茫，高原寒，炊斷糧……”海拔4114米，夾金山埡口終年積雪。1935年6月，中央紅軍抵達夾金山腳下，向著長征途中的第一座雪山進軍。山上一會兒雨雪，一會兒冰雹，奇冷無比，路滑難行，加上衣著單薄，空氣缺氧，許多紅軍戰(zhàn)士走著走著便倒在夾金山上……

官兵把條件艱苦的高原當作青春的淬煉場，鍛造錚錚鐵骨，追逐青春夢想。他們用熱血和忠誠鑄起牢不可破的鋼鐵雄關(guān)。

無論是白雪茫茫，還是綠草如毯，無論是黃沙漫卷，還是紅旗獵獵，每一種顏色都生動地展現(xiàn)著雪域高原的美。駐守在高原上的官兵，守護、描摹著祖國的壯美山河。

（本文刊于2024年12月25日《解放軍報》“長征副刊”版；封圖來源：西陸強軍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