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19日，2025年廣州中考成績正式放榜。這本是考生和家長期待已久的時刻，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令家長們苦不堪言的騷擾電話和短信。
“就在和你通話前，我才又接到一個自稱是某民辦高中的電話，說有很多自招指標；然后還收到兩個一對一輔導機構的推銷電話?！敝锌技议L陳紅無奈地表示，這類騷擾已經(jīng)讓她“防不勝防”。
事實上，每年中考升學季，類似的信息“轟炸”都會如期而至。不少家長反映，自從孩子進入初三備考階段，各種培訓機構和學校的推銷電話、短信就絡繹不絕，嚴重影響了正常生活。
為深入調查這一現(xiàn)象，自今年5月起，南都校探特別發(fā)起“學生信息泄露調查”，通過跟蹤采訪多位持續(xù)遭遇信息騷擾的家長，并深入暗訪相關產(chǎn)業(yè)鏈，試圖揭開這一困擾家長已久的問題背后的真相。
現(xiàn)狀：
填過教育機構的在線問卷
最多一天接到20個騷擾電話
“天天接到啊！”一提到騷擾電話，廣州中考家長陳紅就不禁“吐槽”了起來：“平常每天能接到三四個這類騷擾電話，最高峰的時候，我和丈夫兩人加起來平均一天能接到20個左右。”
據(jù)陳紅回憶，自孩子進入初三以來，騷擾電話就不斷襲來。“主要集中在‘廣州一?！昂?，因為這段時間家長對升學咨詢和補課需求較高?！?/p>
由于廣州實行“先填志愿再考試”的中考模式，為了能讓孩子填好中考志愿，陳紅經(jīng)常會參加教育機構發(fā)布的在線問卷，以及免費領取資料、志愿填報講座等活動，在這個過程中都需要填寫個人姓名、電話、孩子分數(shù)等信息?！耙恍┙逃娞栠€會讓你輸入‘一?！A估成績，然后幫你分析可以報哪些學校?！?/p>
“所以其實有很多途徑可能會泄露我的個人信息，具體是什么渠道泄露出去的就完全不清楚了?！弊钭岅惣t感到無奈的是，她丈夫僅僅在某平臺上填寫過一次孩子的備考信息，結果同樣成為“重點關照對象”。從那天起，各種培訓機構的推銷電話、民辦學校的招生短信便接踵而至?！安簧匐娫捴袑Ψ侥軠蚀_說出孩子姓名、學校甚至分數(shù)的情況?！?/p>
有家長向南都N視頻記者展示自己收到的部分騷擾短信。
這種情況并非個例。據(jù)南都N視頻記者調查，很多家長都反映，只要在一個平臺留下聯(lián)系方式，很快就會遭到“信息轟炸”。有家長戲稱這種現(xiàn)象為“填一送百”——填寫一次信息，就能“收獲”上百個騷擾電話或短信。
“從今年三月，這類騷擾信息變得頻繁，最密集的時候一天能接十幾個騷擾電話?！睆V州中考家長蘇晴表示，在初三下學期這個關鍵階段尤其是中考志愿填報前，家長們都會有參加校園開放日、與目標或者心儀學校溝通的需求，因此在網(wǎng)上看到一些教育機構、教育自媒體發(fā)布的學校意向登記表、校園開放日登記表等信息，便沒想那么多填寫了相關信息。這些在線問卷都會要求填寫包括孩子的姓名、所在學校、在校成績、聯(lián)系方式等詳細資料。
“填完之后，就開始收到各種騷擾電話了。”蘇晴告訴南都N視頻記者，騷擾電話主要有三類，分別是教育培訓機構、中職院校、民辦中學，基本都能準確說出小孩的姓名?！叭粘５男畔⑿孤兑呀?jīng)很常見了，一般中介也就只會知道你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但關于中考的這類騷擾電話，可以說是精準定位孩子的個人中考信息，推銷中考提分服務、報讀私立高中服務等。這就很明確了，就是因為自己在網(wǎng)上填過這些中考信息，才會泄露出去的?！?/p>
有家長向南都N視頻記者展示自己收到的部分騷擾短信。
“關鍵是還沒辦法預防！”陳紅對此也很苦惱，因為很多貸款類的騷擾電話是有標記的，可以自動掛斷；但關于中考信息泄露的騷擾電話基本沒有標記，由于自身工作需要又不能不接陌生來電，可謂是“防不勝防”，影響到正常生活。
疑問：
從來沒有把相關信息留給機構等
小學校長信息也遭到泄露
同樣身為今年廣州中考家長，廣州一小學校長張宇也感同身受。
“自孩子初三的寒假開始，就不斷接到教培機構和學校的騷擾電話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同時，我作為小學校長，看到不少家長也遇到相似的情況，我更能理解其中的風險?！睆堄钊缡钦f道。
從孩子進入初三下學期起，每到放學、下班時，張宇結束了他在校內的教學管理工作，而另一邊，教培機構、高中招生人員則開始“上班”了。“中考前，我通常會接到提分培訓、名校密考、民辦學校宣傳。中考后，職中、民辦學校就開始打電話來了?！睆堄畋硎荆捎诠ぷ餍再|，他接到未知來電還是會先接聽，聽到對方自我介紹后便直接掛斷。
小學校長提供自己收到的騷擾短信。
小學校長提供自己收到的騷擾短信。
然而，讓張宇感到詫異的是，他從來沒有把孩子信息和個人聯(lián)系方式留給這些學校和機構，可對方卻能精準匹配孩子的姓名和家長電話，而且是父母雙方的電話。
“我家孩子成績不算拔尖，所以好多民辦普高和職中打電話找來。這些學校應該也知道孩子的大概水平才打電話來的?！鳖l繁接到這些突如其來的招生、培訓電話，張宇既擔心信息泄露背后的安全問題，又不得不花精力應付。
“我們除了在官方的中考系統(tǒng)填報過相關信息之外，沒有在其他渠道的平臺填寫過聯(lián)系方式和孩子的信息。”另外，張宇還特別提到，學校使用了不少學習和班級管理APP、小程序，在注冊時需要填寫孩子的相關信息，“這也可能成為信息泄露的渠道”。
調查：
信息泄露早已屢見不鮮
騷擾信息在中考放榜前后接連不斷
事實上，中考學生信息泄露早已屢見不鮮，“精準定位”的推銷也由來已久。去年廣州中考放榜階段，南都校探就曾開展過一番調查。
2024年7月4日，廣州中考剛結束不久，就有多名孩子中考志愿填報了廣州市信息職業(yè)技術學校的家長精準地收到了所謂“廣州信息職業(yè)學院”的短信，稱學生獲得三二分段自主招生報名資格。
家長王先生收到的“廣東現(xiàn)代信息技工學?！钡亩绦?。
去年7月21日，廣州中考錄取工作正式開始。上午12時左右，有考生家長向南都N視頻記者反映，在等待中考錄取結果時，他們收到了不知名機構發(fā)來的“低分讀名?！倍绦?。在短信中，這些機構聲稱，考生分數(shù)在第一梯度線702分以下，也可報讀省實、執(zhí)信、廣雅等名校。中考成績在第五梯度線542分以下，可以有廣州普高學籍、普高學位。
家長王先生收到的“騷擾”信息則不同，他向南都N視頻記者反映，21日上午11時左右，其手機收到了一則來自“廣東現(xiàn)代信息技工學校”的短信；短信提到，孩子被該校三二分段錄取，并附有報到信息?！昂⒆?70多分，完全沒報三二分段，不知為何會收到這種信息，上面清楚地顯示了孩子的姓名?！?/p>
家長收到的所謂“廣州信息職業(yè)學院”的短信。
為此，南都N視頻記者致電廣東現(xiàn)代信息技工學校官方座機號碼，學校相關工作人員回應稱，學校目前沒有發(fā)過三二分段的錄取信息，如果家長收到此類短信，很可能是因為個人資料被泄露。
以上亂象都反映了同個問題：中考學生的個人信息遭受泄露。
無論家長是否為了孩子的升學填寫過相關個人信息，都不能成為信息被泄露濫用的借口，甚至有些家長還沒填過自媒體、教育機構發(fā)布的鏈接。針對這一長期普遍存在的亂象，南都N視頻記者將展開深入調查，追蹤學生個人信息泄露的完整鏈條。
（注：文中家長名字全為化名）
南方都市報（nddaily）報道
采寫：南都校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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